元宵一场烟火

元宵未过皆是年，这是传统“年文化”的一种态度，而今年的“味”更为浓重一些。三年抗疫，三年艰辛，“防线”“筑牢”“坚守”“壁垒”“静默”“距离”成了高频词，随之疏远的有热闹、喜庆、欢聚，内敛着、回忆着，滋生着。回味、期待、复苏、释放、希望，回应这一切的，是一场壮丽的烟火——元宵烟火。

春节作为一个隆重的节日，有着丰富的构成。早到小年（祭灶），稠在除夕，郑重于初一，延续在正月，祈愿、团聚、庆贺、祝颂、走动、聚合，揉在年夜饭、跨年、庙会、回门、串门、聚会、社戏等一系列民俗民行之中。但把春节一直抻到元宵着实有些长了，农耕社会里，这倒是一个农闲休整与娱乐消费的好时节，但在现代，节奏提升了许多，孩子陆续开学、工作先后重启、务工也拉开序幕，人群的“各就各位”在有条不紊中展开，年味日见稀释平淡。在正月十五，再兴一个高潮，是句号，是总结，是告别，是展望，是开启，不亦宜乎？不愧为几千年文明的沉淀升华和妥善安排。春渐浓，月初圆，“年”到期之际，元宵既为“年”的结束，又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节庆，隆重、温暖、完美。

元宵前夕，在小县城闽清的府前广场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夜幕甫降，持续了一个白天的立春小雨，只余“时而三点二点雨”，早就被人们的期许和热情蒸发了。从溪口商贸街开始，折向联接高速互通口的“六六大道”，再到宽敞的府前路，两三公里内，车如龙、人如水、城如沸，人山人海，与友结伴的，同侪相约的，家人偕行的，不戴口罩的笑脸，戴口罩的笑眼，都洋溢着过节的欢喜，流动着，汇聚着，涌动着，数人、十人、千百万人，烟火的引线还在沉寂，人潮中却酝酿着越来越浓郁的氛围。

广场核心处搭了一个舞台，已被围合成少数人的视界，更多的人在人墙之外窥探、涌动。灯光闪烁，音乐时起，时有古筝铮鸣、高歌嘹亮溢出，但掌声稀拉。人们忙着找空隙、见熟人、等烟火。这儿真正热闹到壅堵，热烈到纠着，热切到焦虑，让我们相信并期待着丰满的节味喷发。广播里主持人喊得红红火火：“焰火即将升空，大家就站在原地，四处均是最佳的观看角度”。人群高涨又凝固。一排扇形的光亮拉开夜幕，哔啸声随风张扬，然后高空处闪爆焰彩、炸裂巨响，孔雀开屏、水母扶摇、万花喷涌、天女散花、岩浆迸发、繁华漫天，震撼让人呆滞、精彩令人词穷。人们腰后闪、头高抬，努力把身姿憋成朝天的弓形，不知疲倦地仰举着手机拍录各个瞬间组成的过程，一任空中的绽放，怒放到眼帘底处，闪烁在手机屏幕，植入到人心深处。

回忆有点沉重，从那一年春节开始，我们放下延续几千年的欢庆，面对一场严峻的考验，三年之后的同样时间，我们以伟大的自律与牺牲获得了回归。喜乐平安、烟火繁华、热闹吉祥，简单寻常，又是普世的期盼。而现在的“年”，丰厚的寄寓与希望一道在人间、在心间重燃，我们立足的大地无恙，我们处身的人群安康，我们凝视的天空高广，我们目及的烟火璀璨，我们期待的明天广阔，我们向往的前景晴朗。一场轰动的烟火，扫却霾、扫却邪、扫却不愉快，开放精彩，开放愿景、开放美好。此刻、此情、此景，我们把年的味道、年的文化、年的美好、年的祝祷、年的起点、年的向往，重新在心里好好安顿，而后向前。

元宵来了，江南的春铺开了；元宵过去了，我们重新出发。请记得：人间一场烟火，我曾开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