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橄榄

橄榄曾陪伴过我的童年。如今老了，每当回忆童年，就会忆起儿时仅有的一种零食—“橄榄咸”（家乡对“咸橄榄”的叫法），同时也就想起故乡的橄榄树。

馋，是孩童的天性。如今的孩子馋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可我儿时的农村，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没有商品，也没有商店。我们馋了，就只能把眼睛盯在村里的果树或山上的野果身上。水果都有很强的季节性，季节过了，就只能“望梅止渴”。还好我们村里有橄榄树，到了成熟的时候，大家都去采摘。有小孩的人家，都做“橄榄咸”，以便长年保藏。记得，我小的时候馋了，就到楼上的小坛里抓一把，放在口袋里。因为咸，有一小把，就足以对付我半天。

说到橄榄，人们往往会把它和现在市场上热销的橄榄油联系在一起。我的故乡是橄榄产地，但我小的时候却从未听说过橄榄还可以榨油。原来，它们名字相同，其实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树种。

那种可以榨油的橄榄称油橄榄，盛产于地中海沿岸地区，如西班牙、希腊、意大利等国。果实呈扁圆形，果肉为紫黑色。而我故乡种的则是青橄榄，也称青果、甘榄或白榄。果实呈梭形，颜色由绿而淡黄，可以生吃，更多的是加工成果品。

据称，我的家乡闽清种植橄榄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上一世纪80年代开始大面积种植，现已达到4万多亩，年产约5千吨。1996年，被国务院经济研究中心授予“中国橄榄之乡”的称号。

橄榄的品种很多。其中，以檀香榄最富盛名，不仅肉厚而且质脆，嚼后清香，回味无穷。近年通过品种改良，优良品种更多。有报道称，一个广东客商到闽清梅埔收购，不是论斤而是按树计价，因品质优良，一棵树的果实，竟卖到了3万元。

橄榄营养丰富，含人体所需的18种氨基酸，维生素C的含量超过苹果，钙、钾的含量尤其丰富。

橄榄性平，味甘酸微涩，消肿利咽，生津解毒，其根、果、核均可入药。

橄榄还有它的文化内涵。有人以其口味先涩后甘，喻指人生的先苦后甜，越是在年轻时艰苦奋斗过，老了就越是回味无穷。古代还有人称它为“谏果”，也是以其口味，喻指“谏言”逆耳，实乃苦口良言。著名作家三毛的歌曲《橄榄树》把它和流浪联系在一起，随着“流浪远方”的优美旋律悠扬，那“梦中的橄榄树”便充满了浓浓的乡愁。

油橄榄树在我国难得见到。我曾于1965年访问阿尔巴尼亚，它位于地中海东岸，油橄榄是其重要的经济作物。当时两国关系正处蜜月期，周恩来总理赴访时，曾获赠油橄榄树苗，引进后试种在南京地区。由于我来自橄榄之乡，所以我去后便特别留意这种“友谊之树”。到了那里发现，只要出了地拉那市区，在道路两旁便随处可见。我注意到，这种树虽有树干，但长不多高，就开始分叉，只向四周生长，而不向上，故一眼望去，都是低矮的树丛。而我家乡的橄榄树，则扶摇直上，直插云天，给人以伟岸、挺拔的美感。打个比方，如果说我家乡的橄榄树是山东大汉，那在那里见到的就是武大郎了。

橄榄收成后要推向市场。当年经营这种生意的多是福州人。最著名的，要数有“橄榄大王”之称的郑则铭，他以开发多种风味的制品取胜。每年农历11月橄榄收成，他便立即组织收购、加工，赶在春节前运到上海，福州的“拷扁橄榄”在上海几乎无人不知。有史料称，他还是一个很有气节的爱国商人。在福州第二次沦陷期间，他因不肯为日本人服务，运往上海的整船橄榄便遭洗劫，终致破产。他也因此一病不起，临终前嘱咐儿子，一定要让儿孙学习科学技术，说没有强盛的国家，便没有个人的事业。

由于气候的关系，福州种植橄榄的区域并不大，只限于闽清、闽侯两县的闽江沿岸地区，大体为从甘蔗到水口的狭长地带。由于市场的力量，现在橄榄已经无人不知，并成为许多人家茶几上待客的佳品。但知道它的故土在“二闽”（闽清、闽侯）的人，却寥寥无几。为此，我曾在一次座谈会上，向闽清县领导建议，将水口电站库区命名为“橄榄湖”，并在过往列车都能看到的显著位置，树立巨幅标牌。这样，随着旅客的流动，“橄榄湖”的大名便会不胫而走。与此同时，在闽清车站大力推销橄榄制品，就像京沪列车快到山东符离集，车上的旅客就会想着去买“符离集烧鸡”那样，慢慢地也使橄榄与闽清绑在一起。遗憾的是，对于我的建议，只是一听而过，没有人重视。10年过去了，库区周边的林木，由绿变黄，黄了又绿，从库区泻出的洪流滚滚向前，只有水库却依然故我，还是水库。

我的上述想法，是受“千岛湖”这一美丽的名字启发而来。没有去过千岛湖的，恐怕很少有人知道，那里其实本是新安江水电站的蓄水库，而非天然湖区。但若没有冠以湖的名字，即使那里的风景再美，有几个人会去水库旅游？在美国和加拿大两国交界的地区，也有个千岛湖，我在美国游尼亚拉瓜大瀑布时，曾顺便去过。那里虽说没有千岛，也有百岛，岛上的风光各异，湖水清澈湛蓝，乘上游艇在其中荡漾，就宛如游在画中。我们的千岛湖开发的历史尚短，难与它媲美，但仍然吸引了大批游客，恐怕有许多人其实是奔着“千岛湖”三个字而来的。由此足见，对于一个新开发的景区，有一个能吸引人的响亮的名字，有何等重要。我想，如借鉴千岛湖的经验，也将水口电站的库区更名为湖，再进行适当开发，使之成为千岛湖那样的旅游胜地，是完全可能的。这样，不仅有助于当地的旅游经济，还能带动“橄榄经济和文化”。

我期盼着有朝一日，也能到故乡的“橄榄湖”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