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一边写考察文本,一边想着新建城后的风景,越来越觉得胸有成竹,志在必得。心想人生在世能干一件大事也算留名于世,流芳千古。于是,他便踌躇满志地回到梅溪场向史温汇报考察结果。心想史温是提出迁址建城的始作俑者。又是志同道合的上海老乡。见到他图文并茂的考察报告一定对自己大加赞赏。褒奖有加。当周全见到史温,史温并没有周全想象中的高兴。只冷冷一句“辛苦了”便回馆舍。周全自觉纳闷:这完全不像史温的性格, 以为他在生什么事或什么人的气,也不敢提考察结果和自己的一番宏伟设想和绘就的蓝图。
话说两头:两位年轻人初到闽清并无熟人亲友,倒是去年梅溪场深夜涨大水两人爬树逃命时一严姓老翁撑船相救,为感救命之恩,拜严翁为义父。老翁早年丧妻,膝下一女相依为命。现严女年方二八,豆蔻年华,两人无宗眷亲友,经常到义父家走动。一来二往三兄妹如同一母同胞,亲近自然。严家父女对史温和周全都颇有好感。史温已经成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严女与他经常说不上话。倒是周全能说会道聪明能干,善解人意,严女正处芳华早已春心暗许。二人情深意笃,接近谈婚论嫁。
周全对史温态度甚为不解,闷闷不乐来到心上人的家,对严家父女说起奉政乡宣政里如金盘晒珠,竹桶倒豆。说起建城选址和宏伟蓝图更是口若悬河,胸有成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只是史温什么态度他还心中无底,遂向严氏父女打探请教。严父问:“你俩哪里人氏?”周答:“江浙人氏啊,您为何明知故问?”严父又问:“从宣政里回江浙近还是梅溪场方便?”“宣政里小船换大船最快也要多花两个多时辰。”严女在旁插话:“你的城建好了,名也扬了,搬到宣政里办公,奴家咋办?爹爹咋办?”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周全并没有想过。当场愣住了,严父又说道:“你觉得迁址建城就那么容易吗?资金在哪里?技术在哪里?史县令他能待几年?”又说:“史温一时兴起与你谈迁址建城之事。事后又觉反悔,他的家眷都在长乐府(福州当时为长乐府)经常二地往返多有劳顿。近来听说他父亲重病不起哪有心思再谈迁城之事?再说迁城后你们家眷怎么办?”严父下意识地看了看女儿,严女娇滴滴泪满腮一脸哀怨。周全顿时明白,做一件事的艰难,尤其想扬名立万的事情更属不易,所有雄心壮志,所有美好愿望,渗入私心后都变得如此渺小,最后都得向私心让步。他开始暗中自责,周全啊周全,怎么考虑问题这么不周全啊?现在的情形是:一边是全县百姓都知道要迁城奉政的事,梅溪场的水火兵灾之患让百姓苦不堪言。迁城真的是造福万千百姓,百姓们翘首以盼的事。一边主事领导不满意,自己未来泰山和娇妻极力反对,本来留名千古,为国为民的一件大好事却变得左右为难骑虎难下。周全心中自忖:这事肯定黄了,但怎么向百姓解释?总不能说因为私心,家属反对此事不做了吧?更不能说此事和史县令当时只是说说而已。权当儿戏吧!以后我们两个浙江姥怎么在百姓面前讲话呢?
到底是绍兴师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冥思苦想终于被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既能反悔不在奉政乡建城立县,又能保住史周二人的面子,与百姓一个交代。他与史温商量后在全县贴出告示,意思是县令大人关于选址立县的事做了一个梦,梦见神仙对他涚:梅溪场和宣政里都是建城置县的好地方。要想选对地方,就看哪个地方地气重。决定十月初十祭天称水比重量。哪个地方的水重。就说明哪个地方地气重风水好!就选哪个地方做县城。请各乡主事在县署拿回相同大小的两个桶装满水届时称水比重。希望在场的各乡百姓踊跃观看见证。
十月初九晚,周全在梅溪场的桶中加了两斤盐。第二天装满水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奉政乡主事也带来从宣政里的一桶水。十月初十史温焚香祭拜天地,口中念念有词,在众目睽睽之下,四方百姓见证之中,两个相同大小的桶。奉政乡宣政里的水比梅溪场的水轻了二斤。史温当众宣布选址结果。一场迁县选址闹剧也就这样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