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第二日,我们全天安排游玩普达措国家公园。
梵语中,“普达”意为小舟,“措”意为湖,“普达措”的意思就是“普度众生到达理想彼岸的舟湖”。好吧,处处都是神话,但我们更着意神境。
一路上窗口晃过草场、山谷,淙淙溪流、幽幽森林、山坡林带、高山草甸、湍湍河流、成片马茼蒿等,高原多样性生态基本浮光掠影到了。其中“牛舌草”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它们一丛丛,叶片开阔,葱葱郁郁。在提问之下,“卓玛”给大家介绍了起来。牛曾是仙界的神兽,却因管不住嘴巴,泄露了天帝的秘密,被割掉舌头,扔到凡界。牛舌便化成此草,牛就化成服役不休的苦力兽。牛自然不会吃自己的舌头,就算遇到旱年,草木凋零,迫于无奈,也才勉强吃一点点。故而此草大面积地保留下来。实则苦涩辛辣,难以下咽。当地人采其叶包酥油,可防虫,也叫作酥油菜。开化时节,它们成片成景,也是一大风情。
下车之际,卓玛同样告诉我们,今天运气很好,不仅是马茼蒿初花时节,而且天气凉爽,适合徒步。好吧,出来玩的人,都喜欢好运气,怎样都往快乐想,才是懂得玩的人,便始终都“好运”。
我们在步道入口下车,面对2.2公里的“野地”征程。一踏入“公园”,即有熟悉感,这里很像动漫电影里特效做出来的森林场景:绿地成茵,树木苍苍,鲜花遍地,流水潺潺。这是概括,具体却有万千组合,处处都是一幅生动的画呀,很像梦境呢!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了。长期自诩乐山乐水,现在所处的就是最好的山水了。路径很“原始”,就在林下和草丛间踩出一道泥巴小磎来。游人走过,牲畜也走过,地面被踩得光滑,空气中却散发着粪气味儿,和着自然的湿气和霉味,古里古怪,但又盖在美景底下,让人生不起挑剔与嫌弃的心思来。过不去的沟沟坎坎,用一些木头,以钢钩固定成简易的小桥,表面早被走烂了,还顽强地任人通过。眼里的树,大大小小,古老虬曲,树皮粗粝,长满苔藓,树条之间更是挂满长长的丝丝绦绦,便是高山松萝了,一种低端的混合寄生物,规模大了,也就蔚然成为风景。
有三种树比较特别。杨树,适应寒带的速生树,叶子大,树挺直,躯干壮硕;高山柳,叶椭圆,树体高大,生命力强,一边腐朽,一边生长,病树回春当是它的写照吧?柳叶眉就不好用来夸当地女孩子了,太粗重。林间倒伏掉的巨大木头,基本是它们。如果说深海里有鲸落,那这就有“柳落”:一棵腐木,一个生态群落。另外就是沙蕀了,有沙蕀汁来着,营养价值很高地说。果实小小的,密生在长满尖刺的叶丛中,只能机器采收,压榨成汁,否则只有巧舌的骆驼有办法采食了。
也不全是高大壮观才吸引人,林间的花草也繁星般耀眼。之前望见的成片紫色的马茼蒿,林间只零星地开着。这是一种喜湿的植物,点像水芹菜,叶片如羽,簇生在洼地。紫红的花序,一枝一朵,又有点像仙客来。个体都小,但胜在密集和整齐,一小朵一小朵挤挤挨挨,连片组成一个花甸、花田、花海,就明丽浩瀚起来,成就一份从渺小到壮观的力量。
另有一种花,叶片像荠菜,丛生着,每株中心都伸出花序,纤细的,顶端耷拉着一丛紫红的花,像垂铃;比较粗壮的,一节节都生出花簇来,矗立如芽、含苞若锤、成型如饼,中间的花蕊,是一圈明黄的五角星,套着一枚小一点的红五星。
鸢尾基本过了花期,只有零星的枝干挑着一两朵暗紫的花,孤独、冷清,又骄傲。土当归、鸦葱、夏枯草、天南星也都各自开着,或热闹,或单薄,但绝无不尽心和妄自菲薄,这真是一场盛会啊。就算不开花的草丛,也以晶莹的露珠点缀自己的风情,一点也不甘寂寞。
水的元素始终镶嵌在行程中。若有若无的雾气,有时仙仙袅袅飘荡,触及你,给你眉睫之间点几珠几不可见的晶莹;有时又浓厚成纱,把景色溶解,末了还在草尖或叶槽里排列出珍珠来;再重一点,就不定期飘洒下雨滴,温柔又缠绵,让你的雨伞收收撑撑,一番好忙。水洼一处一处的,没有人涉足,就成全草甸,哺育出一片片造景;被践踏着了,就会泥泞,让你下一回绕着走,不然溅泥(你)没商量。小水流淙淙切切,活泼而优柔地流淌,把生态点缀得异常生动,清澈诗意;偶尔遇到属都岗河或支流,那就湍急汹涌,但河床与陆地极近,水流大一点,就会吞噬大片地面,缓和干涸一点,又会腾出大片草甸。这些地方最适合人们戏水或寄情。
人群也自成风景。穿雨衣的,打伞的,各色服饰的,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拍拍走走,结对,组队,成群,拍花,拍景,拍人,或把风景看入眼中,用心体验,或把风景收入镜头,带回品味。但不论怎样,这是一个全过程都美好的旅程。
步道的尽头,是一座跨过属都岗河的简易木桥。架在坝坎下方的水面上,两头以木方架成牢固的平台,中间则是一个不规则的河石砌成的桥墩,其余的节点就以木柱支撑,共同构连横梁,再铺以木板,两侧围护一下,就是过河通道了。前方,属都岗河黄浊奔涌的水喧哗冲泄;下方,人们边过桥边拍照边赶公交车。
一小时多,这一段徒步就完成了。全程只有两公里余,却感觉走过了一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