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路边种菜,引来无数的围观者、体现价值者、评头论足者。当了一回“大熊猫”,也长了一“智”。说实在话被人指点评判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况且自己的农活技艺总是拙劣。于是毅然“转移阵地”,移师土地垅,一个远离公路的山坳里种菜,且旁边有妹妹的养兔场,肥料不愁,得天独厚。更主要的是少了“喧嚣”,天马行空,独来独往。
“土地垅”,顾名思义,就是土地多而肥沃的一个田垅。土地垅海拔并不高,仅比镇所在地高出30多米;一垅田不似寻常的垅头高垅尾低,而是独特的中间高两头低,两头联结着璜兰、塘下两个村。濑下垅水库的水首灌中间最高丘,然后向两边分流。这在“风水学”中属“八字水”,乃大破之局;但在土壤学上来说,一水分流,不容易水土流失。
记得一九七五年回乡务农时的那首顺口溜:“土地垅,真的会养人,水好地肥花工少,稻熟蟹大桔子红。”那时候,土地垅将近百亩的田地分属于全大队的八个生产队,是作为二类好田分割,所以各队都争着要,谁也不落下;且田里还盛产“老蟹”(一种比毛蟹小的蟹,大螯上无毛,多生长在田间溪涧),田间劳作时带上鱼篓子,随手抓斤把老蟹回去不算难,不啻是餐桌上的美食;大集体时璜兰大队还在垅边山坡上开垦种植了几十亩的桔子园。每当秋收中稻开镰时节,全大队的青壮劳力几乎都集中在土地垅,那几天就像是十五墟日一般,漫山遍野都是人,割稻的、摘桔子的,打谷机声和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那是多么壮观的一幅丰收图啊!
可惜我仅领略两年这种场景,后来就离家“出走”到高校上学去了。虽已四十年过去,往事仍历历在目……
然而,今天的土地垅却是孤寂落寞的。一垅田,两面山,一个我,还有那座养兔场。想必工人们正在场里劳作吧!然兔子不似其他动物那样鸡鸣狗叫,整个土地垅几乎笼罩在无声的世界里。只有我挥锄挖地偶尔的几个碰石声。
土地垅何止无声?她已经失去了早年的生机和活力。一眼望去,满目疮痍,杂草丛生,芦苇茁壮;田,没有了田埂,乱石横坵;水,没有了规律,遍地乱溢;山坡上,桔子园早已成了山茶籽园,而山茶籽园也快被芦苇覆盖。似乎好久都没有人光顾这片沃土了。
据兔场的工人说:前几年来了几帮挖粘土的,挖走了土地垅的粘土,而回填的是福州建设地铁挖来的弃土,一垅好田就这样毁了,毁在只看到眼前利益的那帮挖粘土人的手里,要想恢复她本来的美貌,难了!
我无意赞美大集体时期的表面繁华,也无意贬斥时弊。年纪大了,总喜欢怀旧,更有“位退未敢忘国忧”的拳拳之心。但也知道如今仍在“忧国忧民”,实在也是力不从心,甚至还会讨人嫌,故将此心压心底乃为最佳,这也是一种修养吧!
于是乎专注于种菜,管好经营好自己的“半分地”。第一年冬,种植了二百多棵芥菜,收入颇丰,质量也蛮好的,自己吃不完,就放在后备厢一路从省璜分到福州,亲朋好友大部分受我“恩惠”,不亦乐乎!
第二年,尝到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就将“半分地”扩大到“一亩三分地”,“菜、瓜、豆”全面开花。且经过一个冬天的锻炼,睡得好吃得香体力杠杠的,身体各项指标也由刚退时的“七上八下”而趋于平稳,遵医嘱已初见成效。
空心菜、苋菜,长势喜人;丝瓜、南瓜、瓠瓜,一上架就开满花结满瓜,望之怡心;而三月豆、四季豆、豇豆,还有玉米,却惨遭蹂躏。四季豆、豇豆刚结果,豆便被“偷”的只剩下壳了;三月豆从长嫩芽起,便被“剃头”,长一分“剃”一分,始终保持光秃秃的形象;最惨的要数玉米,发芽长成嫩苗便被连根拔起,会长苗的那颗种子,早已进了鸟腹,仅剩“尸苗”。还有茄子、西红柿之类,刚长成,松鼠、九节狸就争食……
有一天清晨,我偶尔来到菜园,见到一只母山鸡带着五个孩子,悠闲自在地在玉米地里“拔苗助长”,见人来也不惊恐,待我大声吆喝驱赶,才慢慢地走向山林……
这时,我才发现:清晨的土地垅,伴随着清新空气的是那一阵阵的鸟唱、蛙叫、蝉鸣,一首大自然的美妙交响乐正在奏响;而置身于此大氧吧中独自聆听此曲的我突然感悟到:挖了粘土毁了良田,是否另类的“退耕还林”?“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乎?
道教文化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和自然如何和谐相处,始终是道家孜孜以求的真谛。这深山里的一垅田,几丘菜的际遇,怎能不令人深思?
心灵语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