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一抹天香开

“玉骨冰肌耐暑天，移根远自过江船。山塘日日花成市，园客家家雪满田。”盛夏，闽江两岸布滿大片大片的茉莉花田，绿枝舞动，摇曳生姿，清香怡人。

茉莉一枝花，充满神奇与神秘。花不开不香，开久了也不香。当鲜花开放时，香气飘扬，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清香，正像茉莉花语所说得那样，“你是我的香味”沁人心脾，乃天香国色，国色天香。自古以来，就有“国色牡丹无香，天香茉莉无色”之说。

古代茉莉花属于瑞祥之物。自引进我国之后，最先在福建、广东两地栽培。皆因是名贵花木，鲜花幽香，早期栽培并非容易。只是皇宫贵族欣赏的专属花卉之一。西汉六年（公元前140年）汉武帝刘彻在京城皇宫后院兴建御花园，一些外国商客与其手下大臣投其所好，进贡茉莉及诸多名贵花木。《西京杂记》曾有一段记载：“初修上林苑，群臣及远客献名果花卉，不乏茉莉，皇帝竞爱之。”而北宋徽宗皇帝爱花如痴如醉，下令在全国各地收集天下花纲名石，在汴梁建造艮岳，栽植茉莉花，并将茉莉花定为八大芳草之一。北宋时期的皇帝及其大臣对茉莉花的偏好与喜爱，超出民间人们的想象，促进一些地方官员怜香惜玉。在当时地方官员的推动下，福州遍植茉莉。宋代的福州是中国“茉莉之都”。南宋隆兴道（1163-1169）年间楼钥在《次韵胡元甫·茉莉》诗中赞道：“吾闻闽山千万木，人或说此蒿莱（指茉莉）。”可见当时福州城种植茉莉已经相当普遍了。芬香满城，就连福州城中乌山也种上茉莉花，山光翠色，洁白芬芳。

乌山是福州城区中一座名山。因其岩石黑色，而得此名。古代，山上遍植茉莉，是百姓消暑纳凉的好地方，因而被人们称之为“苜莉山”。因此，就有了元代诗人萨都剌吟诗“晚凉苜莉”之词。

相传汉代何氏九仙于重阳节登山巡游，引弓射鸟，不幸击中一个太阳落在山上，烧焦岩石，故又称“射鸟山”。唐天宝八年（749年），唐玄宗敕名为“闽山”。宋代熙宁三年九月，新任福州郡守程师孟上山揽胜，认为此山可与道家蓬莱、方丈、瀛州三大名山相比，便改名为“道山”。并请当时唐宋八大文学家之一的曾巩作《道山亭记》诗文，一时洛阳纸贵，道山驰名传播。

从福州市鼓楼区东南麓的乌山路拾级登山，榕树密匝，石道曲径，丛丛茉莉，缭绕香气，满嘴生香。行程不远，便是久负盛名的乌山“天香台”。历史上乌山又是福州城中极阳之地，与种植同为阳性植物的茉莉极为适合。宋代福州几任太守，身体力行，上山栽植茉莉。北宋庆历（1041-1048）年间，蔡襄为福州郡守后，每年一次上山手植茉莉，并赋诗一首：“团团末利丛，繁香暑中拆。”可见，北宋中期，乌山有成片茉莉，叶色翠绿，生长旺盛，是城中百姓理想的避暑之地。到北宋天佑1090年8月，正值福州茉莉花开，福州太守柯述游览乌山之神光寺，喜见茉莉花苞，朵朵开放，甚之欢心，触景生情，便在乌山南向望潮山的峰壁上，镌刻楷书“天香台”。后来同府为官的名士湛俞，也撰写对联一副：“茉莉晓迷琼径白，荔枝秋映绮筵红。”把“人间第一香”茉莉花永远定格在这座乌山上，让福州人心里装满这朵美丽之花。今天的“天香台”周围的花圃里，山道旁，凉亭边，浓浓的榕荫，碧翠的茉莉，楚楚流香，很是应景。

茉莉花洁白无瑕，大多数盛开在夏日的傍晚里，悠悠淡淡之中，宜人惬意，幽香诱人，透露着温婉成熟般的少女风韵。“天晴空翠满，拂云五指来。树树奇南结，家家茉莉开。”这首诗道出当年福州茉莉花开的盛景。

每年的初夏，是茉莉花开之始。在那一片片绿油油的田野上，柔嫩的枝条，开始长出一个个小米粒的花蕾，二三天后，在那缀满绿叶之中的小花蕾，羞答答地挂满一朵朵白色的茉莉花，又娇嫩、又鲜美，天姿好丽人。望着眼前一朵朵白色之花，像冰片一样晶莹剔透，像白雪公主那样妩媚身姿、楚楚动人，让人迷恋。由此，让我想起这朵茉莉花朵很小，表面上淡雅洁白，不能和艳丽的牡丹花儿相比，也没有百合的魅力。但是它骨子里的香气是其它花儿无法对比，香泌人间，久久难化。难怪宋代江奎则游览福州城期间，感慨万千，欲所作《茉莉花》一诗中这样赞扬：“灵种传闻出越裳，何人提挈上蛮航。”把茉莉花比作“灵种”盛赞其身世不凡，不用于俗花野草，来暗示茉莉花历史源远。这两句意为，既然茉莉花原产于越南南部，不知因何人带上船，运到中国内地岭南（今广东福建一带）广为种植，香气浓郁，品种特色。而后两句“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香。”江奎则直抒胸臆，饱含激情地大胆呼出，如有那么一年，我若能参加编写花史册，一定要把茉莉花列为人间第一香品，让人人皆知，名闻天下。

在诗人词人辈出的两宋，江奎则一文不名。而且据说经他传世作品也只有这么一两首诗词。不过，单这首诗足以让他流芳百世了。因为江奎则算上一个不折不扣的茉莉花“红颜知已”。而且他所写的诗词通俗易懂，朴素无华，没有华丽词藻，更像他是触景生情，实实在在地从心中表达对茉莉花从未有过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因而，成就了江奎则一句流传千年的精品“名诗”。

花开花落，四季轮回。又到一年“三伏茉莉花最香”时节。这也是一个花农最为繁忙的季节。在闽江岸上的那一坵坵依江而长的茉莉，叶子碧翠，人影晃动。采花女们头戴斗笠，头顶骄阳烈日，十分忙碌着。两只手把一朵朵饱满的花蕾采摘下来，放进面前的小渔篓里，身手敏捷，动作熟练，三下五去二，摘满小渔篓，便顺手倒入田边的大篓筐之中，一二个时辰，装满了两个大篓筐。此时，临近黄昏，夕阳斜照，花田里一片青黄相间，景色美丽。采花女们脸上带着笑容，系好扁担，挑着一担担大篓筐，排成一组长长的巨龙，行走于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路凯歌而返。走向工厂车间，走向丰收的喜悦，走向花香的岁月里。

福州是一座很有文化历史名城，海丝之城，宜居之地。据史载，福州建城于公元前202年汉高祖五年，有2200多年的古老历史。而茉莉花于西汉传至福州，与福州建城相差无几。因此，富有花香浓郁的茉莉花与海滨邹普福州城几乎一起诞生，一起成长。

时光不居，岁月匆匆。纵有现代城市，日新月异，千姿百态，万般风情，唯有那茉莉花香福州独有。

盛开了2200多年的福州茉莉花，开到了今天盛而不衰，没有哪一个朝代的人忽视过她，停止过对她的赞美与歌咏。至今，浓郁清芬的茉莉花依然是福州市民们最喜爱的一朵花，也是福州市花。成为福州文化的一部分。身处茉莉之都的福州，对于热爱茉莉花的我来说，犹如徜徉洁白的花海之中，沐浴芬芳，历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