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秋雨

清晨五点多出来跑步，下到小区一层，就看到路杖上的灯光投影在地面。噢，下雨了！一层浅浅的水分，填平地上粗面大理石的凹坑，便有了倒映灯火的光泽度。真是久违的雨哦，没记错的话，这是今秋的第二场雨。

因为热太久，我们不禁忘却了上半年“包月”“包季度”的梅雨；因为旱太久，我们都渴望来一场凉凉的、透透的雨。但盼望并不能改变雨精灵的姗姗来迟，都秋分时节了，才在人们毫不注意的清晨，悄然地在地面撒上一层。这是什么时间下的雨呢？怎么竟没感知到呢？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来得太轻捷，由是没有把人们叫醒，还是来得太短暂，匆匆洒下一把就走，都没来得及形成滴落的水珠，也不曾弹响窗口和蕉叶？真是好温柔啊！不曾会面，却已经过。

沿江公园的跑道上，留有幽微的水渍，空气明显湿润了，吹来的江岸晨风也倍儿清新、凉爽。天凉好个秋，但一排排直溜溜的黄山栾树却不曾落叶，它们枝梢依然顶着米黄的花束，花束下面却已经是转为淡黄或浅红的果荚了，一支支在茂盛的树冠上招摇如斑斓的凤鸟尾羽，凉风过处，隐有腾空扶摇的姿势。看得出，它们在雨水的滋沃下多了几分精神，但枝叶上并没有可以洒落的水珠。这雨下得真是婉约呀，就连落在地面上的栾花还是一副未醒的样子，静谧安详着，它们在睡梦里可会咂动小七的嘴吮吸若有似无的水分呢？

步道远处的矮山，在还没有完全透亮的晨曦里飘动着雾气。下过了雨，湿度就大多了。“秋分夜，一夜冷一夜”，往常都是如此吧？住在山区老家的父亲都说要准备薄被了。但在城区，说冷还早，我们只是想象一下凉爽，就心旷神怡了许多。忽然，眼前晃过极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晶亮水沫。以为雨下过了，原来还在下呢，而我正处身在雨中！但放弃跑步的念头一丁点儿都没有生发，这么温柔的雨，又怎么会阻止秋风中奔放的步伐呢？斜风细雨不须归呀，只需置身其中领略它的柔、它的润、它的多情、它的羞涩。

一个转弯，从顺风变成了迎风奔跑，时而感觉到雨丝浓密了些，凉津津的体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该是一个雾团吹过来了吧？跟远山上一缕缕的雾气一样，只不过置身其中，水汽被眼光看透，没感觉自己穿行于其中而已。路边的三角梅，红艳艳的招手，这是热情奔放，还是婉约娇羞？是临风艳一城还是临风艳一晨呢？我时而恍惚，秋天和春天，有否复制与轮回的关系。反正这两个季节，其风、其雨、其温、其凉、其花、其宜人，其丰富，其精彩，都有太多的相似，等同视之又何妨？

六点多，雨意完全收起来了；七点多，太阳又煌煌地照着了。背阴的地面，还有些散花状的雨渍；朝阳的位置，差不多回归干爽。一场温柔的秋雨，轻轻地走了，一如它轻轻地来。连痕迹都要敛尽了，但它真实地来过，下在我的眼中，下在我的感知上，也下在万物的变化里。气候变动已然启动，并将日渐显化出来，需要降温激发的秋桂也将怒放，有些落木也行将脱叶了，而菊花或也开启了绽放与傲霜的旅程。

秋风秋雨解知意，庆幸在清晨的邂逅，欢喜在季节的相逢，天凉好个秋！

（山居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