胞兄林垂炎,农民。童年读过二年私塾,在我们四个兄弟姐妹里,他是长子,我最小,大我12岁。炎兄年轻时在闽江撑米船当船工,上世纪五十年代,福厦铁路开通后,船运萧条,便回乡务农。他体力强健,吃苦耐劳,是家里的顶梁柱。农闲季节也多有外出打工,赚些零钱以补家用。
炎兄热心公众事情。我们居住的是清代老祖宗钟玑公建的、土木结构的老民居,房屋很大,住着六七户同宗人家,都是农户。厅堂及其周边、天井及其走廊,往往无人打扫卫生。自从炎兄归田之后,他每天鸡鸣即起打扫环境 。房屋后山老祖宗钟玑公的公墓,杂草丛生,基本上无人除草打扫。每年农历八月,是家乡的扫墓习俗,他回乡后,每年都由他自愿去打扫,将公墓内外之荆棘、杂草,清除得干干净净。他从不计较自己的辛劳与付出。
年幼时,他非常疼爱我。我儿时最高级的一个玩具——小气船,就是他买的:小气船铁壳色绿,长25厘米,宽5厘米,腹舱里放有一铁质扁型油灯,船后底部有二根小圆柱铁管通向船舱一凹形铁片。玩时点燃船舱油灯,把船放在池塘或水渠里,船底铁管汲水进船腹凹型铁片,不一会水烧开发生蒸气,蒸气进入铁管向船后扑扑地排气,并驱动船体前进。几十年后,我把这事告诉我五六岁的外孙,他向我要这个小气船玩,我说几十年过去了,早就不知去向。他感叹说:“我妈怎么不早点生我呀?”甚为惋惜!
我念小学时,他在外当船工,我的书包、本子、笔盒、毛笔等学习用品,也多由炎兄购买。他总希望我努力读书,有所出息。
炎兄外出做工,每间隔一二个月就会回家一次。母亲也常杀鸡宰鸭给他吃些补体食物,他也常常私下挟一些给我吃,以示爱幼。
解放初,我十四岁在县府当通信员时,他做工回老家往返县城,一般都会抽空去探望我一次,问寒问暖,关心我的生活状况。
1958年8月,我升学到福建师院读书所带去的行李;四年后1962年7月毕业,我及女友的两人行李;8月我被分配到福清县工作,要带去的行李,前后三次,从老家六都——县城往返,都是他冒着炎炎烈日,用肩膀挑着,辛苦步行五十华里接送的。他从不埋怨一声,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兄弟之情啊!
1968年,父亲去尤溪雕花做工,赚了600多元,要在乡下老家建房子。除了筑墙时有亲友帮工外,前前后后建房劳动,都是由他和侄儿林郁芳付出的:基石、木头、沙石、水泥、瓦片等建材,都是他俩用板车、用肩膀运回来的,整座房子都是他俩不辞辛苦干出来的。特别是为了省钱,房梁、屋柱、楼板等建房木材,都是他俩冒着酷暑到高山僻地购买,然后又不厌其烦地多次带着冷饭往返荒山野岭,用肩膀扛回来的。我常见他俩汗流浃背全身湿透,又见年轻侄儿红肿的肩膀、欲哭无泪的样子,我心里也在痛惜不已。他俩多辛苦阿!我一介儒弱教员,实在力不从心,帮不上多少忙。到后来虽有付出一点钱款,那是微不足道的,与兄、侄辛劳对比,真是天壤之别。
分房时,我们兄弟两家平分,各得二间,炎兄从无怨言、从无计较!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感激不尽!心里都在想,炎兄老后失去劳力,我应尽力帮助他的晚年生活。
1984年,我在县城买下一块90平方米山地,准备建房。他得悉后高兴万分,便来到县城住进我的校舍,要帮我建房。他把我建房同于他自己建房一样看待,能自己干的就自己干去,尽量少花钱,能节约的尽量节约。房屋地基,基本上是他花一星期辛苦劳作挖的。接着请工人砌地基,他又来做杂工。每天中午工人们都去休息,他却在骄阳似火的烈日下,拉着板车,去附近拉黄土或沙石。工地里的断砖碎石,他都细心拈拾加以利用,为我节约开支。我要正常上班工作,没有他的付出与关照,我根本无法建起房子。
1986年,炎兄在家乡觉得吞咽困难,一检查,生了食道癌,半年后去世,年仅62岁。我想等他失去劳力后帮他一把,却帮不上了,遗憾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