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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0星期五
刊号:CN-35(Q)第0065号

梅城报白岩山 三明、永安之行 读方兆丛《拾憶》有感 闽清森林公园 高铁奇遇俄罗斯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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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清鼠船和米船》采编组

三明、永安之行

□ 作者 张德团

夜访黄吓莲(99岁)

三明荆西闽清鼠船停泊的渡口码头

 黄吓莲1951年的工会证内页

   3月29—30日,《闽清鼠船和米船》采编组对三明、永安进行了探访。一段时间来,只知两地历史上是闽清船工活动的热点地区,但就是难寻可资采访对象的具体信息,采访迟迟未能成行。历经一段艰难的查询联系,终于“柳暗花明”——三明华丰机械有限公司业务部经理林巧金女士(雄江汤下人)通过在三明的闽清人“微信群”、在福州工作的退休干部邓本川(白中普贤人)通过到三明走亲戚的机会,竟然寻到一批定居当地的闽清老船工详细信息。热心人士的无私帮助,让采编组深受感动,干劲倍增。

29日上午,按行前路线规划,先采访路近的三明梅列区陈大镇的张仕明老船工,并约好造访时间。10时多,采编组按约到达陈大镇区。但打电话联系会面时,对方电话却长时间显示“正在通话中”。无奈,只好沿街四处打听,终于找到老张家。其时,老张也正在家里看着时钟,守在电话机旁,与老伴直念叨:怎么时间已过,未见人来?原来,老张清晨接过采编组预约电话后,也许是激动吧——话筒未放妥而致无法接通。经此折腾,双方见面时平添了一份“哈哈”大礼。

张仕明(83岁,白中白汀人)。他父亲张茂必在仕明3岁时,被抓壮丁,一去无回。自幼失父的张仕明16岁(1951年)随叔叔张茂财等一批闽清船工,撑鼠船到宁化县支援运输。走宁化——沙芜塘航线(沙芜塘以下就是著名险滩“九龙十八滩”)。当时他船队有80多人,四五十艘鼠船。由于他出身穷苦,干事利索,18岁时在宁化县总工会推荐下当了宁化民船工会主席,被派往永安学习40天。当时工会主席不脱产,没有工资补贴,经常因忙于工会事务而耽误撑船,造成入不敷出。一年多后,他辞职改行进入森工系统,先后在三明的台江伐木场、吉溪伐木场、陈大伐木场当技术员,直到退休。

离开陈大镇,车行30多公里,到达闽清船工较为集中的三明市三元区。下午,又上行10多公里,到荆西镇新建路50号采访船二代杨德浦(75岁,祖籍坂东杨坂)。他父亲六个弟兄,就有五个从事撑船,如老大杨尚珠,老二杨尚基(杨德浦的父亲),老四杨尚标,老五杨尚梅,老六杨尚春。于民国时期先后来三明莘口撑船并定居于斯。杨德浦就出生在莘口的闽清船工聚居点“闽清街”。他于1951年8岁时就跟五叔杨尚梅撑鼠船。1956年改为撑米船,走莘口——福州航线。后来杨德浦参军,之后安排“荆西轮渡公司”。

杨德浦的妻子刘夏英(71岁,祖籍池园福斗)也是船二代,出生在莘口,是荆西供销社职工。其父亲刘永庆(1912年生)于民国时期由家乡撑鼠船定居莘口,先后任“莘口航管站”会计、荆西街道办干部,是中共党员,多次评为先进工作者。

关于闽清船工在莘口的早期历史,杨德浦带采编组到“荆渡新村”找其父辈的老船工。约二三公里路,就到“荆渡新村”。这里是莘口闽清船工转行当搬运工后的一个聚居点。最多时有闽清人几百号。现在除了外迁的,在荆西的又分成山沿、铁道、荆渡3片,还有四五十户。其中居“荆渡新村”的还有13户七八十人。

来到“荆渡新村64号”。户主黄家钗(85岁,白樟园头人),热情、健谈,身体硬朗。他1945年12岁时,跟随小园人郭永祥当“船尾仔”来莘口撑鼠船。三年后独立撑船。是时,莘口“闽清街”约有1000多人,有鼠船120多艘,船工240多人,由刘友成(池园柯洋人)当头,成立“莘口民船公会”。解放后改称“民船工会”,后又成立“莘口航管站”。莘口造鼠船是闽清人陈夏枝,也有从沙县的闽清人造船工黄敬诗、陈吓水(白中白汀人)处购买。

1955年,当地部分乡村相继通公路,船运业务衰减,莘口闽清船工开始陆续转行。有刘敬先、钱久通带一批船工到荆东办养猪场,属于三明食品公司。有的船工到闽西线捎竹排、木排。有一部分船工分别到三明白沙(火车站)和列西成立搬运队。也有部分留在莘口转行供销社或电厂。黄家钗则带17人到荆西成立搬运队,并当了队长。主要承担荆西渡口与火车站之间的货物搬运业务。最初,搬运队全靠一根扁担两条绳子;后来,队员自己投资,每三人合伙买一辆木轮胶皮车;再后来,换成胶轮板车;最后,发展成为拥有职工千余人的“荆西搬运公司”,其中闽清人大约六七百人。主要是莘口鼠船工七八十人、建瓯线闽清米船工(多数池园福斗人)、闽清支前队在连城修机场后转来百余人(如闽清城关人吴大香等),还有零星来的闽清人。黄家钗也锻炼成为了公司的一名骨干,1955年入党,多次评为先进生产者。

“荆渡新村”闽清船工林诚坚(89岁,白樟前庄人)闻讯而来,参与访谈。他12岁跟乡亲陈吓海当“船尾仔”来莘口。19岁自置鼠船。林诚坚船工生涯中最为刻骨铭心的是土匪为害。解放初期,明溪线(莘口——沙溪,40多公里)土匪依仗熟悉险要地形、人际关系复杂的优势,连连对闽清船队进行袭击,枪击船工,抢劫财物。1952年11月的一天,林诚坚的鼠船队沿明溪线上行,部队一个班在岸边山路行进护航。当船队行至黄沙地方,河道拐了个弯,但山路是取直走捷径。因此,部队与船队一时分开,互相看不见。就在此时,对岸突然枪声大作,一伙土匪边开枪边冲下河边。船上人员多人中弹倒下。林诚坚左臂和臀部分别中弹,扑倒于船舱内。其余船工无法与持枪的土匪抗衡,纷纷跳河逃生。土匪飞快上船抢走了财物包括船工的衣物。护航部队闻声赶来,土匪已经隐匿山林。经清点,除了财物被劫,伤亡十分惨重。林诚坚身中两弹,一名坐在船上的新兵和姓赖、姓杨的两个闽清人“船尾仔”中弹身亡。事后,林诚坚被运回闽清六都医院治疗105天才痊愈,至今留下两处深深的枪伤疤痕。

在这之前,明溪线已接二连三发生了船工遭土匪枪击、抢劫的事件。在明溪线油车地段,杨德浦父亲杨尚基的船队泊岸过夜,当时还没有实行部队护航。半夜时分,土匪摸黑往船上乱枪扫射一通后,强行逼船工下船跪于沙滩上,他们再上船洗劫一空。这次被劫,船工姚荃俤肋骨被土匪用枪托击断,杨尚基肩胛中弹受伤。又一次在明溪线乌龙地段,那时已有部队护航,也是在山路与河道不平行,船队和部队分开时被土匪开枪抢劫,闽清船工吴吓美背部中弹、陈吓邹膝盖中弹。还有一次是明溪线吉口地段,在护航部队反击劫船土匪的战斗中,刚从闽清来的船工刘扬赠第一次随队行船就被飞弹击中身亡。

严重的匪患,震惊了政府,船队也不得不停航。遂迅速调集多地武装力量联合围剿。同时,莘口航运站挑选30多个青壮年船工,组成“工人纠察队”,队长姚依冬(白中继善人),副队长刘友成。纠察队配备枪支,集中训练,军事化行动,配合部队剿匪,直到肃清匪患。

为了解闽清船工在三明地区发祥地——莘口的更多信息,采编组欲前往莘口察看,黄家钗主动提出为之向导。过沙溪再上行约10多公里来到莘口镇区。旧时,这里是明溪县以及三明西部农林产品集散地,也是一个重要的水运中转站,经贸十分发达,素有“小上海”之称。闽清鼠船于清代就应运在此落地生根。鼠船航线有3条:莘口——贡川——胡坊(往永安方向);莘口——黄沙——沙溪(往明溪方向,40多公里);还开辟沙县——夏茂航线。当时,莘口有上、中、下三个码头,可停泊数百艘船只。如今,只有一个闲置的下码头还在,虽然是后期用水泥混凝土铺成的台阶,但从旁边一株巨大的古榕便可看出码头的古老。

看过古码头,又来到莘口当年的“闽清街”。这里已经改造成了莘口镇的一条主街,老黄介绍,过去莘口“闽清街”约500米长,街道路面是就地取材,用一米多长的木料以打桩的形式铺成的。夏天穿着木屐走在街上,时不时就被木桩卡住了。街道的尽头就是区公所(解放后的区政府也设于此),可见,“闽清街”是当年莘口街区的主街。拐进旁边的弄巷,还有部分木结构的低矮瓦房,就是旧时留下的老街原貌。

一次莘口闽清船工被抓壮丁的事让黄家钗记忆深刻。大约是1947年,闽清船工姚永彬被当地保安队抓壮丁关在莘口区公所。大家闻讯后,所有在码头的闽清船工数十人手持竹篙,封锁了往县城送壮丁的路口,围住区公所。放话:放人了,此事就此罢休;否则,与其拼了。区公所慑于群情激愤,不得不放人了事。当时,黄家钗年纪小,不大懂内幕。似乎大家知道,平时闽清船工是没有派壮丁任务的,所以更加理直气壮。总之,当时莘口闽清船工本着“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原则,遇事总是一呼百应,互帮互助,决不退缩,所以才能在当地站稳脚跟。

莘口闽清船工解放后不仅成立“民船工会”,还组建一个小型剧团,也叫“宣传队”。由船工刘依红当“戏师傅”,刘依金男扮女装演旦角,刘侯宝(白樟园头人)、黄松林(白樟园头人)、陈木佃(白中白汀人)、刘家华(池园人)、俞宜仙、严训官、黄家怡、黄家钗等几十人组成。莘口闽清船工的精神面貌由此可见一斑。解放后,莘口年轻的闽清船工(大多是“船尾仔”)有20多人相继参军,后成为各行各业的骨干。而邓维香(白中普贤人)则直接吸收到莘口区政府工作,后来提拔为三明市处级干部。

离开莘口镇区,原路返回。途经荆西,告别老黄,到达三元市区已是傍晚时分。立即联系到闽清船工刘寿太的儿子刘强,来到沙洲路7号采访其父亲。刘寿太(81岁,坂东坂西人),体健性朗,声音洪亮。他14岁随父亲刘育端(1893——1979年,享86岁)在闽北撑米船。老刘首先提起他父亲成为“帮头哥”的故事:刘育端家境贫寒,从小以稀粥度饥,因为粥稀如汤,养成以嘴喝粥、不用筷子的吃食习惯。一次在亲戚家吃面,因习惯使然,仍用嘴吸面而不用筷子。被旁人戏谑为“只是喝粥的命”。说者无意,而听者有心。这话对少年刘育端触动很大,他立志要自立自强,出人头地。遂离家去闽北当“船尾仔”,在长年磨练中成为一名“帮头哥”。自己置有“母船”“漂船”各一艘,还带“跟船”四五艘。按约定俗成的规矩,“帮头哥”可以抽取“跟船”运费的百分之五做为报酬。他虽然收入颇丰,却能抵制时弊陋习,做到不烟不赌不嫖,积蓄资财,置田盖房,实现少时的志向。

刘育端当“帮头哥”后,不仅带儿子刘寿发、刘寿太兄弟撑船,还带上塔庄的妻弟黄家武、黄家俾、黄家娣,坂西的胞弟刘育财、刘育贵,堂弟刘育成等,一起在闽江上走南闯北。主要航线有光泽、邵武——福州,建宁、泰宁——福州,还走一般船工不敢走的清流——永安的“九龙十八滩”。1958年,刘育端、刘寿太父子等加入“三明水陆社”。首任社长黄祥太(池园福斗人),继任社长吴启锥(白中田中人)。后刘寿太进入三明烟草系统事业单位,退休金优于一般企业。

访谈毕,日已暮。老刘带采编组快步紧走来到当年“三明水陆社”旧址和溪边泊船的“大树墩”处,在暮色中抢拍了这些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转过身来,已是街灯大绽。然而,尚有两位预约的闽清船工未采访,晚上联系见面更添难度,况且又担心老年人需要早睡,幸亏老刘自告奋勇为采编组带路。遂于街边吃过晚饭,老刘即带大家去找他的老熟人。

首先到复康路一幢老式宿舍楼采访黄吓莲。编号901,实际是第10层,且是反复式楼梯直上。大家担心耄耋之年的老刘上楼有困难,一半时让其稍息。可他连称“没问题”,脚不停步气不喘地往上登。因是老熟人,不仅熟门熟路,而且人还未到,“吓莲开门”的喊声已先叫开了主人的房门——主人的儿子、儿媳、女儿已迎候出来。

黄吓莲(99岁,池园东前人)。18岁时因逃壮丁,来到建宁投靠同乡黄家妹的米船帮。米船帮中有人会帮办理免兵役的证件。他先是走建宁——均口,后来则往返于建宁——福州。黄家妹米船帮有三四十艘船,规模大,分工细。他因做事干练,为人诚实,深得家妹信任,后来被委以常住建宁负责收米装船业务。他说,家妹船帮因船多,经营有方,机动灵活,常胜人一筹。如别人船下水时因满载,又遇水浅,就得停船“等水”,最多时会滞留建宁百余艘。而家妹船帮则采取多船轻装下水,至溪大水深的洋口时再“盘货并船”,腾出的空船转给洋口一位名诗保的船贩(经纪人)“插标”卖掉。(“插标”就是一根竹竿夹一片箬叶插于船篷上,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卖船标记)。诸如此类的方法很多,故家妹在当时米行米船业中负有盛名。后来,芦庵滩截流建电站,黄吓莲就来三明搬运站,直至退休。

黄吓莲虽年近百岁,但记性清晰,对民国时期许多往事细节还一清二楚。如时有闽清船工吴其朝(池园井后人)因在建宁一处二楼看人赌钱,被捉赌的警察在楼下开枪打死,经由福州闽清会馆民船业公会理事长刘聿鹏出面交涉,得到公正、妥善的处理。又有闽清米船的“船尾仔”高正启(白中攸太人)在福州帮洲船上围观赌博,被警察追赶落水溺亡,也是由刘聿鹏出面维护了正当权益。还有福州台江一带经常因洪灾淹没街道,居民被困楼上挨饥受饿,也是刘聿鹏及时向家妹这样的大户米行捐米,在闽清会馆煮粥,配以闽清橄榄咸,用小船运送赈灾。等等。黄吓莲还给采编组看了解放初期的两本民船业工会《会员证》。

别过吓莲老人,老刘又带采编组来到市区富文新村老船工黄仕仁家。还是老刘洪亮的“吓仁”声叫开了房门,开门的是其家人。原来,老人已经困了。看时间已过21时,真是难为老人家了!黄仕仁(87岁,坂东湖头人)。他于1946年16岁时随同乡刘绍文来莘口撑鼠船。他在莘口的撑船经历与刘寿太等船友基本一样,只是对那次在吉口剿匪的记忆有互补作用,因为他是亲历者。如船队是上行前往明溪,共有几十艘,船上运的是布匹;护航部队才10人,却将遍布满山的土匪打退,并击毙匪徒6人;中弹身亡的船工刘扬赠是坂西人,53岁。黄仕仁于1958年转行当地酱油厂,直到退休。时辰不早,道过晚安,结束当天采访。感谢寿太老人的热情帮助,还钦佩他的健康开朗。

30日一早,采编组离开三明,西进永安。在市区与船三代许传福(48岁,祖籍坂东塘坂)对接后,径直来到其住所“永安山庄”。他请来堂叔许家高(75岁)、母亲刘淑玑(72岁,祖籍坂东鹿角)参加座谈。

许家高算是船二代了,他父亲许冬兰,又名许兴平(1908—1989年,坂东塘坂人),资深船工。解放后,被推举为闽清县民船工会首任会长。1951年,率一批闽清船工支援闽北运输,大多由其叔伯兄弟侄组成,如许兴增、许兴荣、许兴富、许兴华、许兴端、许兴莲、许家知等,人称“许家军”。最初,置10艘米船,走建瓯——福州航线。1954年,“许家军”携家眷移师清流县,改撑鼠船。走的是人人惧怕的“九龙十八滩”沙芜塘——永安航线。但“许家军”凭着过硬的撑船技术和敢闯敢拼的精神,长年在“九龙十八滩”闯滩过礁没有闪失,创造出该航线船运史上的奇迹。1955年,“许家军”加入永安水陆社,许冬兰任副社长。

刘淑玑也是船二代,其父亲刘良灼(坂东鹿角人)。1951年,刘淑玑才5岁,其父亲携家眷,带张寿昌(白中继善人)、黄海妹(坂东朱厝人)、林开怀(塔庄茶口人)等撑三四艘鼠船,来到清流县沙芜塘,走沙芜塘——安砂航线。后来,刘良灼他们转入林业系统的沙芜采购站。1965年,安砂建电站,遂迁到清流县城。

末了,许传福带采编组来到市区溪边地名“大溪”处,寻找旧码头和“永安水陆社”旧址。溪边虽然建了堤坝,依然可见旧码头的遗迹。而水陆社早已改建为一处娱乐场所,只有一株巨伞般的古榕尚可见证那段繁忙的船运景象。

是日下午返梅,结束此次行程。

整理本篇采访记中,又多次与受访乡亲进行电话访谈,故丰富许多内容和细节。其间,县政府机关宿舍邻居卢仔热心提供其在永安的老乡黄家进(82岁,省璜谷口人)电话。经联系,他是1953年与省璜一二十位铁匠到永安打铁并定居于斯的。据悉,那时永安有很多讲福州话的船工转行到当地采购站、捎排队或畜牧场,但不知其中可否有闽清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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