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多了一个你

你应该是一个很赖的女儿，在妈妈的肚子里足足赖了一周，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九个月前的一天凌晨三点来折腾大家了。

当时我回家煮糯米粥，因为妻子快要产了，要备好吃的。孩子的舅舅、舅妈在医院发来信息：“宝宝生出来了，哭声很大，中气十足”，后面配了一个赞的表情。我手上忙着，心头一松：终于等到你了，我的二宝。

大女儿已经16岁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抱过像你这么小的孩子了。对于小孩，我一向都不太喜欢刚刚生出来时傻傻的样子，又不会说话，又不懂的逗，只有自己的孩子除外。你出生7.8斤，脸上肉肉的，哭声宏亮，头发很密，额头很高，我把你抱在手上，心里说，嗯，这个真像我，像极了一周岁照片上的我。血缘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我抱其他任何别的小孩，顶多只是怜爱，哭时甚至还感到些许烦人。但当我抱着你的时候，感觉我身上的血与你是相通的，你的哭声在我耳中就是美妙的音乐，你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从此，我的世界多了一个你。

头一天晚上，你很吵，时不时就哭闹，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因为黄疸升高了。医院的病房条件很好，单间带卫生间，但阳台与隔壁的房间是相通的。可能是因为你太吵了，而且声音震天，第二天发现邻居搬走了。你这小家伙，真会折腾人。

更折腾的是黄疸在不断升高。第三天，你的脸开始变得越来越黄，医生测的数值是12，建议马上转福州做蓝光治疗。我懵了，医生说蓝光治疗是治黄疸过高的最有效手段，但是要光着身子放在保温箱里，独自一人让蓝光照射。我说，刚出生的孩子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腾啊，她就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稍稍离开母亲就感到十分的不安全，连续几天独自承受那无尽的孤独，那该是怎样的无助！更不用说还要舟车劳顿，辗转挪移。

于是到处求助当医生的朋友，听取他们的建议，打听到省妇幼保健院有一种自制的退黄剂，有特效。当天马上烦亲戚从福州寄回来，先吃着再观察下。医院下了一张“家属拒绝转院治疗，后果自负”的通知书，我战战兢兢地签下字，一边也做好转院的准备。

第三天晚上，黄疸检测的结果上升到18，我们慌了神，打算明天马上转院。第四天上午需要医生查完病房，做好手续才能走。偏偏医生又忙得很，一直拖到9点左右才查，一查数值居然掉到11点几，接近正常了。一家人欢喜得不得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黄疸事件是个小插曲，你健康平安地回到家了，接下来又遇到奶水不足的问题。大女儿出生时，妈妈的奶水就不足，很早就断奶了。有前车之鉴的我们早准备了一罐来自澳洲的奶粉，先试着看看适应不适应。谁知，你的食量相当大，奶瓶一碰到嘴就拼命喝，有时都呛着了。喂奶粉的量和次数不断增加，那一罐奶粉眼见着越来越少，而托朋友从澳洲寄的奶粉还在途中。

你的妈妈也想尽一切办法，希望能增加母乳供应。鱼汤、鸡鸭汤喝了一碗又一碗，也没见奶水多了，只是肥了自己身上的膘。十几罐奶粉卡在海关，迟迟未见动静，唯一的一罐奶粉马上要见底了，要换成其它的奶粉又怕对肠胃不好。

焦急万分之下，你妈妈的一个同事成了救星，她的孩子也刚出生，奶水过多吃不完。于是又赶忙从乡下回到县城，每天去她那儿拿放在保鲜袋里的母乳，居然也实现了“全母乳喂养”。半个月后，澳洲的奶粉陆续寄到，你妈妈按照催乳师的指导，居然母乳大增，完全够你吃个饱了。这期间的辛苦，让我感觉到母爱真得很伟大。

你一天天慢慢长大，从傻傻地天天睡觉只知道吃睡到轻微感知外界，再到表达自己的情绪。一个月多的时候，你已经感知到母亲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决定要独自占有母亲的爱，一到晚上只要妈妈抱，换个人就用哭来表达愤怒。几十米开外的一户人家，碰到你的奶奶，说你家的孙女哭声真大呀，我晚上都能听得见。

现在的你已经到这个世界九个月了。你还是那么赖皮，晚上只要妈妈一个人，白天睡足了躺在床上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你一定是个很多话的孩子，我们和你说话的时候，你用很多个单音节的“额”来回应，亮晶晶的眼睛是那么清澈透明，人走到哪儿你的头就转到哪儿。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坚信你是一个聪明的宝宝。

看着你，就像看到我的小时候。我想我小时候应该也是跟你一样，有点乖又有点任性，有点老实又有点狡黠。你都懂得察言观色，懂得利用父母的爱放纵自己的任性，一次次用笑与哭争取独宠的权利。当你感觉到有点受到冷落的时候，就用一波接一波的哭浪，将我们的聚焦点移到你这里来。当你满足了这份独宠的幸福后，你就报以灿烂的笑和喋喋不休的神秘的单音节语言符号，仿佛在说：看，你们值得这样疼我，值得这么辛苦，因为我是上天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是的，你是我们最好的礼物，你的成长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每当我看到你的哭你的笑时，我一切的疲惫和烦恼都会烟消云散。自从我的世界多了一个你以后，我常常被想你的念头包围着，开车回家的路上，想着离你又近了一些；看到你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抱你，亲亲你的小脸；看到你在睡梦中，我也舍不得把眼光挪开。每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你就会报以一声惊喜的“哈”，迫不及待地要投入到我的怀抱中。你渐渐长大，学会了很多技能。会把小手放在嘴边拍拍，发出“哇哇哇”的声音；会在床上翻滚爬动，撑着双手双膝着地想站起来；会眨着眼睛皱眉头，抽动鼻翼扮怪相；会调皮地拉扯妈妈的头发和爸爸的招风耳，还配以占了便宜以后得意的笑；会在我的牵拉下，踢开小脚丫蛇形前行。

你就是这样让我牵肠挂肚。有时候我会想，这个小小的生命怎么就这样走进了我四十几岁的世界里？是什么样的缘份才能让这个弱小聪明的生命，契合在我基因的轨道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虽然因为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的缘故，我曾很希望你是个男娃，但你带着响亮的哭声，扯着愤怒的抗议来到我的世界，我用全身心的欢喜来迎接你的到来。

对于你来讲，人生之路刚刚开始；对我而言，人生之路可能已经近半。再过几年，你的姐姐将进入大学校园，而你还在幼儿园里嗲声嗲气地学说话；时间再往后推一些，你的姐姐完全长大，必将脱离我的羽翼单飞。而我庆幸还有你的陪伴，我会送你上学，带你挖沙子，牵着你的小手把人生风景看透。也许到了你念中学的时候，我的头发完全掉光了，我的眼睛已经老花，我的牙齿已经咬不动坚硬的烤肉了，你的同学会调侃你说“你爷爷来接你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健康快乐，我的心都是一直像现在这样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