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 蘼 花 开

步履匆匆中，我看见了一片白色的花。它长在学校围墙外，爬上了防护栏杆，成片成片的，白的晃眼。在这个众芳摇落绿荫成盖的时节，这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我认得它，开在我记忆深处的荼蘼花。

最早的记忆里，它并不叫这个名字。老家的人叫它“章章台”，名字确定就是这样的发音，但究竟是哪三个字无考；也有人叫它“大闺女刺”，很有点调侃的意味，究竟是褒是贬就随人猜测了。读《红楼梦》看到女仆麝月抽到了一支花签，花签的名字是荼蘼——韶华胜极，背面写着：“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就好奇“荼蘼”究竟是怎样的花，上网一搜图片，嘿！“荼蘼”竟然是我从小就熟悉的“章章台”，心中不免有一种故人相望的欣喜。

荼蘼的藤状茎为绿色，茎上有钩状的的尖刺，善攀缘，能顺着任何一种什么物体向上生长，生命力极盛。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必十分小心，稍不留神它的勾刺会把衣服划破，甚至把手脚连皮带肉地拉开一道血痕。可是，春天一到，它的刚抽出来的新枝，柔嫩肥美，粉红色的刺儿还没长硬，丝毫没有杀伤力。在那个零食匮乏的年代，我和妹妹就常把荼蘼嫩枝折了剥了皮大嚼。和荼蘼枝一样被我们吃进肚里的，还有黄楝芽、野豌豆、野葱等。现在遇到这些东西，我还会忍不住摘了来细细品味，自觉清香满口。一次，我把剥了皮的黄楝芽塞进女儿口中，看她满脸厌弃地呸呸吐掉，不免失落。

荼蘼开花总在暮春时节，此时桃红梨白已成过往，绿早已铺天盖地成为大地的主宰，偶有高大的泡桐还擎着淡紫色的喇叭，召唤夏季的到来。忽一日，走在山野间，一种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举头而望，几团雪白映入眼帘。那就是荼蘼花，香味就是从它身上飘出来的。它的花香特别馥郁，一个山梁上只要有一架荼蘼花，整个山梁就会被花香萦绕。身处其中，深深吸气，心肺透香的感觉妙不可言。荼蘼花除却香气浓郁，花色花型都很普通。含苞时浅粉，盛开后慢慢变成有些惨淡的白；每朵花都由五枚心形花瓣形成，几朵十几朵开在枝条顶端成为一簇。既没有蔷薇娇艳，也没有月季富丽。它的这种清丽淡雅，似乎是专门为暮春时节量身定做。

看它静静地开在那儿，不事张扬，却自成一景。那些曾经“蜂争粉蕊蝶分香”的姹紫嫣红，此时早已零落成泥，有多少人为之倾倒，就有多少人将之遗忘。“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常想，荼蘼该是最惜春的花儿吧，开在春天的尾巴上，用它执意的盛放将春挽留。看得久了，总觉得它清秀的面容里隐含着一丝孤寂，它浓郁的芬芳中播撒着无限的怅惘。可叹，你们开在山野间餐风饮露也就罢了，偏开在这车轮滚滚烟尘缭绕的市井中，一样的情怀，不一样的演绎。这惹人心疼的花儿。

会有一场雨来，洗去你满身的尘埃。然后摇落，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