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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24星期五
刊号:CN-35(Q)第006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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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蚊子的灾难与幸福

□ 作者 理由

有几只嗜血的蚊子不知不觉就移民进入了一间正在施工的大会场,也许是工人挥汗如雨的光膀子散发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气味,它们来了。

后来,工人们漆完白粉墙,安好了流光溢彩的吊灯,贴上了巨幅的壁画,再装上明晃晃的玻璃,关上门窗就离去了。当然了,这期间,几只蚊子“子又有子,子又生孙”,家丁兴旺,族群发达,工人们的大半个身子自然而然悄悄地成了养大这个家族的肥沃土壤。

可就随着几个工人“抨”的关门一走,这群蚊子似乎一下子当然还包括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遭受到了几近灭绝的打击:它们被紧闭在干燥无物的会场里,饿得发疯,有气无力地呐喊着,上亿万“蚊次”地对着透明的玻璃窗撞过去,结果当然是闷声不响地又被弹回来,却从没能冲出去,只得眼睁睁盯着窗外灌木滢滢的露珠,它们喝不到;巴巴望着行将腐烂、想来定是酸酸甜甜的小浆果,它们吃不到,而这些本是蚊族史上每逢饥荒总可一解燃眉之急的小小快餐,现在近在眼前,却也远在天边。就这样,这家子本已兴旺的“蚊丁”眼看着一天天锐减无增,长此以往,恐怕蚊将不蚊、闻所未闻了……

这段灾难虽然也饿出了蚊族中好几代绝顶聪明的哲学家,可是挖空它们的脑髓也不会想到,造成它们灾难的唯一原因竟是这样的:

原来,这座会场,从选址圈地到运材施工,都是不怎么开会的老板垫资运作;连老板也只知道,从这项工程还在娘胎里往前算起不知多久的时光里,就已在一个个更大更敞亮的会场里开过了若干次更重要的会议,其中有一些或连贯或断续的会议曾经替这座小会场打过草稿、拟过蓝图,现在小会场总算建起来了,但是怎样挪筹资金付款给老板,他们总是回答:等开会研究;怎样安排工程验收,他们总是回答:等开会研究研究;怎样应付工程中拖欠民工工资,他们总是回答:等开会研究研究;怎样清理会场门道上的一小堆烂尾巴泥灰,他们还是说,等开个会研究研究……这样,这许多大小事务又需召开若干专门或不专门的会议来研究定夺,这在蚊族历法里又是若干世纪的漫长时期里,这些几乎永远也数不清的会议,正因上述相悖的缘由,偏偏只能在千里之外的更高级别的其他会场里举行,于是,呜呼,这里就只能长期门窗紧锁,忙人闲人一概免进;于是呜呼,可怜那么多曾经很幸福的蚊子们熬着熬着,六腿朝天,双翅贴地,一命呜呼!

人间一日,蚊界千年。身陷会场却从不开会的蚊子不知熬了多少代,某年月日,到他们移民始祖的某世孙辈时的一个明媚的早晨,会场打开了,人们熙熙攘攘,开会、开会……蚊族中兴的历史重新找到了起点:由于开会,蚊子们磨牙吮血的幸福时光因此接续上来,并且“会里有会、会又生会”,前景大好,再加上天天开会决定大事情的人们,大概永远也不会再开个会来研究是喷洒灭蚊液呢,还是用蚊香来熏?

那么,欧耶,时光有多悠远,蚊子的幸福就有多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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