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女儿资料费的事,我坐在店里有些心神不定。女儿要交一百元资料费,中午回家来拿,可上午进货已经把现金搜光了,没有顾客上门,这钱从哪里来啊。
终于有人进来了,我心里一喜。当我看到来人是老王时,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老王果然不是来买东西的。他左顾右盼,确信没有其他人进来时,才小心翼翼地用脏兮兮的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纸包来。他打开那半张皱巴巴的旧报纸,露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他用微微发抖的手把那张百元大钞递给我,压低嗓音说:“妹子,我今早捡垃圾时捡到一百元钱,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拿过钱,扶了扶眼镜,很仔细地辨认着。这张百元大钞,背面金线两侧靠上的位置有“100”字样的钢印,用手摸头像凹凸感强烈。我眯缝着双眼又看了看正面左下角的面额数字,手不停的上下晃动,数字也在不停地变色。我已做了十多年的小生意,根据我这十多年与钱打交道的经验,确定这是一张真钞。我暗自庆幸这个老实巴交的老王今天终于交了好运,可以用这一百元钱改善一下生活了。但我却迟迟没有把钱还给他,考虑着怎样对他说。鬼使神差,我口里说出的话却是:“老王,这是一张假钞。”
“啊?这钱是假的?唉!”老王眼里闪着的希望的光熄灭了,两个眸子一下子显得黯淡而有些浑浊。
“是的,是假钞。”我十分肯定地重复着。“你想想,人家再有钱也不会把钱象垃圾一样到处扔啊。”
“唉,麻雀飞到粗糠里,白高兴了一场!”老王叹息说。
“这样的假钞我以前也见过,造的很逼真,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我解释着。说罢又仿佛是无意间漏出一句话:“这张假钞你反正也没有用,留在我这里好了,我把它压柜台玻璃下面,让来的顾客都看看,也好提高识别能力。”
老王显得有些犹豫,最终没有同意把钱给我:“妹子你是近视眼,也有可能认错的。要不,我再找几个熟人问问吧?”
“也好。”我很不情愿地把钱还给他。老王从我手中拿过那一百元钱,颤巍巍地朝店外走去了。
看着老王的背影,回想着他先前那极度失望的样子,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老王没有工作,也没有退休金什么的,他多么需要这一百元钱啊。我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这样残酷地欺骗一个一直信任我的老实人。自己开的这个小店,不是一直奉行老少无欺的宗旨吗?今天怎么就被这一百元钱打瞎了眼?现在倒好,人家会把真相告诉他,他对我会怎么看?我将怎样来面对他质疑的眼光呢。
正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老王拿着钱回来了。进门的老王一脸歉意,看见我立马陪笑:“妹子,你说的没有错,那张钱果然是假的。对不起,我先前还……”
我问心有愧,便迫不及待地说:“老王,你什么都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那张钱是真的。”
谁知老王根本没有听懂我的话,反而说:“你莫说些来宽我的心了。我知道刚才我伤了你的心,你平时间对我那么好,经常把废纸箱、空酒瓶什么的送给我卖钱,我还不相信你,真是不应该。”老王显得很内疚,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那一百元钱递给我:“拿着,妹子,这一百元假钱你压到玻璃板下吧!”
我只得再次重复我说的话:“老王,刚才我没有给你讲真话,你那张钱是真的。”
“啊?你说那张钱是真的?可是……”
老王说,他刚才一连问了几个熟人,他们说的都和我开先说的一样,这确实是一张假钱。他说完,又把那张皱巴巴的钞票使劲往我手里塞。
我看着那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满脸涨得通红。最后 我定了定神,下定决心把真相告诉他,说:“老王,对不起,我刚才确实没有给你说真话,我有私心杂念,这钱确实是真的。”
老王见我语气沉重,说的很认真,脸上的表情倏地僵住了:“你们真把我弄糊涂了,我该信谁的?那张钱,几个人都替我看过了,怎么可能是真的?”
老王这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拿过钱看了看, 不由得暗暗吃惊,我突然发现这张钱印制粗燥,触感模糊,正面左下角的面额数字没变颜色。我又将钱上下晃了晃,还是没变。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张钞票可真是假的。
我明确地告诉老王,先前那一张是真的,而现在这一张的确是假的。为什么会这样?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把钱换过了。
老王吃惊地张大了嘴。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小卖部的老李头?是他说找验钞机验最稳妥,还专门替我拿到对门百货店去验过……”
“完全有这种可能!”我对老王十分肯定地说。“这个老李头怎么能这样,想钱想疯了,飞起吃人,太不像话了。你得赶紧去找他,把钱要回来!”
老王对我的义愤不平却无动于衷。他沉默一阵子,缓缓地说:“我不找他了。那钱他已拿去了,就让他拿去吧。”说罢,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好像还有话说,又回过头来,愧疚地说:“妹子,谢谢你的好意。不是我胆小,想去想来,那钱也不是我的啊,我有什么脸去找他呀。你说你有私心杂念,难道我就没有么?这阵子,说不定那个丢钱的人正在怄气伤心啊。”
我拿着这假钱犹豫不决,不知是不是该把它压在玻板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