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短小精悍的小溪。源头两处,各自发端于省璜镇塘下村的週溪隔和洋里村的漈里山头,然后各自又径流约三公里后,汇合于井叠桥下方二十米处,合流后直贯璜兰小平原并使之一分为二,北岸为璜墘洋,南岸为兰兜洋,二公里后汇入梅溪而去。这后二公里河道因在璜墘自然村境内,故称之为璜墘涧。
退休后返回故里,每天种菜务农之余,晚饭后沿着璜墘涧两岸步道散步,几乎成了定式。从南岸溯流而上,然后到北岸顺流而回。踏入南岸步道,首先听到的是哗哗水声,那是涧水汇入梅溪前在陡濑上跌落发出的声音。犹如一个人,在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即将归于平静前的喧嚣与激动……
习习晚风,清爽宜人。流水之音,顿被风吹大树之“涛”声掩盖。迎面而来便是一株大樟树,傲然屹立于步道与涧道之间。树上,挂着一块铁牌,上书树之“简历”。原来此树是20世纪70年代,曾担任过公社党委副书记的邱公发武为了纪念父亲樟长公而亲手种植。香樟树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雨,已有一合抱粗大。而种树人也和被纪念之人一样,仙逝而去,唯有此香樟,亭亭玉立,香飘万里,荫泽后代,真乃“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
此时的涧水,是那样的静谧。那是因为人们在涧道里建了三条一米多高度的拦水坝,使五百米长的水域形成三个小湖泊。人们记忆犹新,前几年“美丽乡村”建设,有一德高望重的退休干部在涧道整治时提出要建立三个小湖泊,使涧道更美的建议被采纳。开头竟有很多人反对,认为搞好两边驳岸就可,不必在此“伤财”,好在退休干部以“风水学”为依据说服了众人。俗话说:赚钱如积水,花钱如流水。所谓“钱水”,钱就是水,水就是钱的道理,使得三条拦涧小坝得以兴建。为达到目的,用“歪”理说服他人,也是一种智慧。
如今的涧道,平静如湖泊,唯有微风吹过才泛起些许涟漪,不但寄寓了人们追求财富和幸福的美好愿望,也成为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掠过湖面的波光,经过几百米的碎石步道的足底按摩,脚下已然微微发热,当你到达璜墘大厝石拱桥时,桥上游的步道换了一个花样,那是仿照福州“福道”而建的璜兰“福道”。铁柱铁梁铁栏杆,俨然“福道”一般,但地板却不照搬照抄,而是用红色的硬塑仿木地板。在夕阳的映照下,红得发紫,熠熠有光;与黄昏的格调相得益彰。
此时走在硬塑地板的乡间小道上,别有一番情趣。听鸟儿归巢鸟语啁啾;浴夕阳余晖色彩斑斓;望涧水两岸芳草萋萋;真是人在画中行,画在心中留。
步道的尽头是涧道唯一的瀑布——桥落潭瀑布的上方。瀑布高仅三米左右,集全涧之水于仅五十公分的小豁口倾泻而下。怒涛澎湃,激浪淘沙,瀑布下就自然形成了一个小水潭。记得儿时夏秋季,和伙伴华等一起总喜欢在瀑布下戏水,让清凉的涧水从头浇下,回想那种惬意似乎至今仍有感觉。那时鱼儿也多,什么花石番、土鲫板、阔嘴巴、苦难等,总在身边游来游去,撩拨得你心痒痒而又无可奈何。有一次,突发奇想,和华二人带上水桶匏瓢,把洋里涧水引入后门垅水圳,把塘下涧水引入璜墘洋水圳,把剩余涧水引入兰兜洋水圳,然后花大力气淘干桥落潭水。待水落鱼现,捉了整整半水桶二十多斤的杂鱼。欣喜之情至今回想起仍是美美的。
美美的回忆只能成为回忆了。现实中的璜墘涧,已经不是鱼虾鳅儿的天堂。曾有一段时间,整条涧难寻一只活物。那是因为涧的上游有一户人家盖房子,听从风水先生嘱咐,挖地基时,必须把泥土放到涧里流走,这样才有利于“风水”。于是,整条璜墘涧就成了“黄河”,浊浪滚滚,鱼虾遭殃。虐待了大自然,大自然还会赐你好“风水”?幸好后来人们清醒了,在梅溪放养了几百万尾鲫鱼,璜墘涧才偶有几尾孤游鱼,再也不可能如前那样品类繁多,充满生机。
桥落潭上方,也是一个小水潭,名字实在不雅:棺材潭。虽然,它的形状的确有点像棺材,但是,对于追求美好的人们来说,也不至于把一个没得罪过人的小水潭起这么个令人不爽的名字吧!
有关这两个小水潭,还有个让人深思的典故呢!
明末清初,兰兜厝郑公克承事业有成,富甲一方,且乐善好施,修桥铺路,造福一方,是为一代乡贤。清顺治十三年,郑公收养了十一岁的逃难来到八都桥头的五都炉溪人,后来成为璜墘邱家开基祖的君朝公。起初让君朝公为其放牛,六年后,君朝公十七岁时,郑公聘请了一位赣州先生(风水先生)为其“捕龙捉穴”,选择吉地,就叫君朝公伺候赣州先生。于是君朝公就整日跟着先生上山过田,拎包提物,端茶送水还要倒夜壶。先生见君朝公勤快,心甚喜之,也就有心送一穴吉地给他。时间一晃十年过去,君朝公已长成一个粗壮的小伙子,郑公将自己十七岁的小女儿许配给他,并在璜墘地方盖两间房屋和十余亩田、一座山作为陪嫁,让女儿女婿安家立业。
已在郑家生活了十年之久的赣州先生向郑公辞行,十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了。郑公问先生,十年了,有无寻得吉穴?先生说,看中的有三穴,其中两穴有破,只有一穴能入郑公法眼。于是赣州先生就详细介绍:一穴在桥落潭上方田中间,是“蛇形”,局小,只能称“蛇形仔”。且前方溪涧中有一巨石似一蛙,合“蛇赶蛙”局。虽是吉地,但左前方的井叠桥却似一条蜈蚣,虎视眈眈地盯着蛇仔。此是大破,幸好“蛙”石旁有一水潭,不知其名,因形似一口“棺材”,姑且叫它“棺材潭”吧。“棺”为“官”“材”为“才”“财”,且水主“财”,或许能有些弥补所破。潭下又一潭叫“桥落潭”,因为蜈蚣就是桥,所以蜈蚣也怕“落”,这也是对此穴风水的弥补。
郑公克承听罢,对此穴也不是太满意,就听从先生力劝,将此穴吉地送予女婿,其他两穴留为己有。对于才成家立业的君朝公来说,那是求之不得。急匆匆回炉溪将父亲骨殖带来葬之。希望儿孙飞黄腾达,往后越来越好……
清朝初年,那是群雄并起,匪盗横行,改朝换代的动荡年代,哪来的儿孙满堂、飞黄腾达?君朝公生五子仅过二,且两兄弟之后也就慢慢发慢慢传,到“乾康盛世”,才逐步迎来“廿哲六十四维”(哲辈兄弟20人,维辈兄弟64人)的繁华。风水之说,玄乎?幻乎?有乎?虚乎?且不去深究。醉心于择地做风水之人,其目的并非为己,而是为了儿孙能够出人头地,能够更好地生活,这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应是同理同辙吧!
几百年来,璜墘涧的风——东风西吹,吹过昔人吹今人;小涧的水——西水东流,泽润昔人泽今人。风似乎都在问:今昔何异?水也坦然地作答:何夕胜今!
忆往昔水流淙淙,风声依旧,望今朝不废溪涧万古流……
心灵语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