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进程深入发展,一些旧迹、旧物、旧事,或沉寂于一角,或湮灭于人为,或消散于时光,越来越少,越来越淡,越来越远。如何留下记忆,多点记述,做些遗存?为此,我们邀请了闽清县原文联主席,本土文化人游作忠老师,为我们讲述本县内一些鲜为人知的旧迹、旧闻、旧事、旧人。
一、关于“梅清县”的往事
根据“印象中国·闽清篇”介绍:
“唐贞元元年(公元785年)拆侯官县西乡十里设梅溪场,旋升为县,名为梅清县。五代后梁乾化元年(公元911年),以梅溪与闽清会合,江水浊而溪水清,改名为闽清县。”闽清留存的最早的县志(乾隆版)则记为:闽清县简称“梅”,建县于五代后梁乾化元年(公元911年)。实际情况有没有可能闽清建县早于911年呢?
闽清县的正式建县历史为五代后梁乾化元年(公元911年)是有确凿的历史记载准确。在此之前,正当唐末,战乱频仍,福建地方行政体系尚未能稳固确立,中央集权者对各地的管控也不会太深入、稳固,建县之初,难免存在仓促与非正规的情况,或说有一段的过渡期。真正标志着闽清县建制步入正轨的,乃是唐光启元年(885年),“开闽王”王审知挥师入闽,至景福二年(893 年)安定福州之际。他不仅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和平与繁荣,还规划并任命了包括闽清在内的诸多县级区域,自此,闽清的建置与名称方得以确立并流传至今。
梅清县的提出和应用,应该很短暂,或许只是当时立县时的讨论和暂用名,很快就改为闽清县,其使用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闽清”县名的由来,历史上虽无直接文献记载其确切起源,但明朝时期,福州府下辖的侯官县有一位大学士曹学佺,进士,以深厚的学识享誉当时,更是闽剧始祖之一。曹学佺曾对“闽清”之名作出一番别具匠心的解读:“江水浊而溪水清,故曰闽清。”这番话作为对县名寓意的一种美妙诠释,传颂至今,但它更多的是反映了明代文人对我们县地域特征的诗意描绘,而非县名的起源。“闽清”之名,或许承载着更为深远的历史与文化内涵,其确切由来尚待进一步的考证揭秘。
二、闽清先民最可能从哪里入境?
从历史的长河中追溯,各地皆有其独特的土著文化。闽江与梅溪之畔,自古便是先民繁衍生息之地。在遥远的原始时期,这里已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两晋以来,社会动荡,中原人开始南下。到了唐朝末年,中原地区极不安稳,又形成了一波南下高潮。“十八姓”族人随王绪南迁,最终定鼎福建,不仅为我们省带来了大量人口,更将中原的先进文化、治理理念播撒至这片土地上,极大地推动了闽地的开发与中原文化的南传。
来自中原的移民,与当地原有的先民相互融合,共同塑造了今日的闽清人。闽清现今的多数姓氏,其根源可追溯至先秦及汉闽越王时期。入梅的中原移民虽作为文化交流的桥梁,甚至主导了当地的生产生活,但在人口比例上并非主体,他们更像是引领变革的精英群体。
许多姓氏的族谱都记载其先祖源自中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古代文化普及有限,流传的文献更是稀少,许多历史细节未能详尽记载。福建地区昔日相对偏远未开化,而中原人士的迁入,无疑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先进的文明火种。随着时间的推移,福建的后裔逐渐成了多民族融合的结果。
曾经,闽清重峦叠嶂,荒径难觅,唯有闽江蜿蜒其间,成为沟通内外的生命线。古代人往来闽清,皆依仗闽江,她就是当年的“高速公路”,起的作用不亚于现今的高铁与高速路系统,串联着往来的足迹。那时的“闽清站”,实则是闽江畔的一个个渡口,见证了无数舟楫往来的繁忙景象。回溯历史,乾隆、民国时期的县志中,雄江、东桥等地没有多少文字记录,但它们的存在与作用却不容忽视。特别是义窑的精美瓷器,正是通过这些水路,被源源不断地运往东南亚,参与着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贸易。在那个时代,德化与闽清并为瓷器生产的璀璨明珠,闽江两岸更是因此成为经济与文化交流的前沿阵地。
时至今日,人们或许会以为桥梁的缺乏限制了交通的便捷,然而,在过往的岁月里,水路交通的发达程度远超想象。梅溪、安仁溪等县域内水流与闽江的沟通,形成了通江达海的水运体系。一直到民国时期,闽清人外出谋生,为主还是选择搭水上交通。闽清鼠船和米船运输,在古近代及新中国成立初期作用举足轻重。在抗日战争时期,鼠船和米船还肩负着特殊的使命,运输了大量战略物资,并因此两次遭到日机轰炸,闽清船工为保障闽浙赣军民坚持敌后抗战和夺取全国抗战的最后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闽清船工到闽江上游各县运输粮食支援前线,为邵武、顺昌、沙县、永安等地建设运输物资做了很大的贡献,保障了当时的战略发展、经济建设和民众生活必需品的正常供应。
三、谷口和渡口,哪个名字更早?
渡口名字出现要比梅谷来得早。在明代著名方志学家、诗文家黄仲昭编纂的《八闽通志》中记载,秦人游三蓬是见诸文字记录的最早在闽清登岸的北方人。当年他驾独木舟自武夷山至闽清渡口登陆,彼时渡口之名已经存在。至民国时期,因该地处于梅谷出口而改称谷口,可见渡口之名早于谷口之称,但两者实指同一地点是无疑的,仅因时代变迁而称谓各异。当时,谷口之地兴办梅谷学校,进而衍生出“梅谷”之说。
梅谷的大概位置,就是如今的梅溪镇,现为新城的核心区一带。梅溪镇历史上一直是梅城镇的一部分,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行政规划进行了调整,才正式设立梅溪镇。
溪口与渡口位置相近,位于梅溪与闽江的交汇之处。旧时,“口”往往意味着水流汇聚、交通便利之地,溪口作为我县南部腹地与闽江的唯一交汇口,其作用十分重要,也因此逐渐发展成了成了一个繁华的集镇,商贾云集,热闹非凡,是当地经济与文化交流的重要枢纽。
四、闽清与“梅”的历史渊源
闽清自古便与梅结下了不解之缘。昔日,闽江与梅溪之畔,曾古梅林立,繁花似锦。闽江沿岸有梅洋、梅雄、梅埔、梅谷、梅城等地名,而闽清的母亲河亦称为梅溪。古代基本没什么“温室效应”,气候应该普遍较为严寒。传统红梅是较耐寒、喜寒的植物,在气温降至15度以下,花芽才会分化并成长,乃至雪花纷飞的零度以下最适合竞相绽放,给人展现一份不畏严寒的铮然傲骨。从而也成了闽清的一个标志。早在古代设立场制之时,这里便被称为梅溪场,足见其地位之重要。而“梅” 作为闽清的代称,其历史更是源远流长,远远早于文字记载的出现,是大自然赋予这片土地的独特印记。然而,时过境迁,随着气候逐渐变暖,昔日那些见证风霜的古梅,早已踪迹难觅,仅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一抹淡淡芬芳。这也就是我们现在困惑,闽清梅花并不多,为什么还称梅的主要原因。
五、朱熹与梅溪
据闽清县志记载,淳熙年间(1174—1189),朱熹为避伪学之禁,多次来闽清,并在梅溪坪、顶峰、广济岩、朱山、后峰、白岩山等处分别题刻“梅溪”“龙门”“溪山第一”“观云岫”“留云”“八闽岳祖”等字。前五处真迹今尚存,但白岩“八闽岳祖”四字因年久风化,屡觅不见。
朱熹不仅在闽清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迹,还积极传播学问,兴办书院。闽清历史上著名的状元郑性之,正是朱熹在梅溪书院悉心教导下走出的杰出弟子。这一切,无疑构成了朱熹到访闽清的铁证。虽说朱熹传学的武夷山有上梅溪、下梅溪地名,政和县亦有水流较梅溪,但它们均未见有朱熹题刻的“梅溪”二字。可见,它们当是朱熹专为闽清而题。
可以想见,当年这位颠沛流离中的大儒,驻足于梅溪之畔,被梅的繁华热烈、清幽雅致及所蕴含的铮铮风骨所打动,欣然挥毫题下“梅溪”二字,是怎样的意气风发。这二字,不仅是他对这方水土的深情赞美,更是对梅溪原有之名的一次文化加冕。
此后,梅被正式确立为闽清县的县花,更成为我们县的简称,象征着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精神风貌。
(口述:游作忠 记录:方雨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