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

今日是来贺州的第二天，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晨起推窗，地上满是泥泞。远远地看见保安和一衣裳破旧的老人推推搡搡。一问，方知这是一个老乞丐，因为公司进出的车辆多，所以他经常在这一带乞讨，昨夜下雨，他在保安亭下过了一宿，今早保安嫌他有碍观瞻，要将其轰走。

这不奇怪。年少的时候，我们对乞丐是极其同情的。见到年迈、疾病、灾难的字眼，总能将想象发挥到极致，在头脑中翻腾着各式悲惨凄凉的景象，凭空生出一阵伤感来，然后满腹同情地寻出零碎的钱币放入他们的碗中……随着年岁的增长，乞丐的职业化，对此，也就越来越漠然了。偶尔驻足停留,也是以文学性的目光欣赏着那发黄的紙上罗列着各种可悲可泣的身世，而后戏谑一句：“这些年，能打动我的，除了往日的酒，就是骗子的故事了！”

我走下楼到展厅，保安已经降伏了老乞丐，老人挑起被褥踉踉跄跄地走了，蓦地，我的脑海闪现出一个老人的影像，憨态可掬地笑着，拿着破碗在人群中直劲颠着……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三年前的年末，在我们小闽清，中国银行的门口，经常蹲坐着一个乞丐，是个老头，头发胡子还没全白，但蓬乱如秋后的杂草。干瘦的脸上显得颧骨略高，估计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身下放着一根竹竿，挑着一块破被褥和一捆烂衣服。面前放着一块破碗，里面零星散着几个硬币，逢押六合彩的早晨，银行门前的空地习惯性会聚集很多老人讨论，他就拿着碗在人群中颠着，可人们多是视若罔闻。像这样的乞丐，并不少见，最初并没有引起我多少注意。可是开春后，也许是银行人的驱逐，也许是他耐不住倒春寒，他竟搬到了我小区楼下斜坡的过道里，每天上下，都避不开一股子酸臭味儿，想不注意都难了！

一日，我送儿子上早教课，儿子突然问我：妈妈，他为什么睡这里？我匆匆忙忙地回答，因为他没有家，没有爸爸妈妈。儿子听了，一步三回头！当天晚上，我和儿子在外面吃饭，吃不完的就打包回家。经过斜坡，那老头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我吓得抱紧儿子一路跑到了平台，到了平台，放下儿子，惊甫未定，儿子拉着我的手说，妈妈，我觉得他是饿了！平静下來，我觉得儿子说的似乎有理，刚才是太紧张了，担心他会伤害到儿子。我把儿子送上楼，提着餐盒到斜坡，放在了离乞丐略远的地方。他朝我咿呀地点头致谢。我方知他是一个哑巴！

第二天我下楼拿快递，老乞丐依旧躺在过道里，看到我上来，又用手咿咿呀呀比划着。我没有东西给他吃，就掏出了一块钱扔进了他的破碗里。没想到，他摆了摆手，起身走下坡，我才知道原来我丟了一件快递。老人捡起快递，轻轻放在了我面前。那一瞬间，我真的感到了羞愧，我是误解了一份怎样的善意呢！

老人在过道里住了一个多月吧，想必是业主的投诉，物业的老王故意用水冲洗过道，将老人的被褥打湿。当天我看到老人在街上晒被褥，当晚他还住在过道里。老王看到他不走，第二天趁他不在，加大水量冲他的被褥。当天傍晚，我接儿子回家时，已经没有见到老人和他的家担了。老人家不傻，知道我们这是在赶他走了。儿子问，妈妈，那个老人家去哪里了？我说不知道。晚上雨下得很大，儿子踩在凳子上向窗外张望，我问他看什么？儿子说，妈妈，那个流浪汉今晚住哪？他好可怜！我摸着儿子的头，无言以对。这个天天捣乱的混世魔王，内心却是那么的心软情富！接连几天，我逛街都会留意一下街边的角落，看看是否还能见到那个头发蓬乱鹑衣百结的老人。然而却是天天失望，好几天的心神不宁！

今日也是如此！此时此景，与三年前似乎是重叠的。我自诩为一个居士，每日念完经愿回向众生，祈愿人们生有所抚，老有所养，病有所医，死有所慰。可生活中，我的修行，却容不下了身边的一个老乞丐，悲兮叹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