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都墟日

公历每月逢“一”和“十五”的日子，是池园镇的墟日，人称“十一都墟日”。

立冬后的第一个墟日，寒意渐浓，天色蒙蒙，位于镇区后街的车声开始响起。一辆福州车牌的厢式小货车最先到达，一对青年夫妻从速下车，打开车厢，互相配合，一人铺设货架，一人摆放服装。卖海鲜的连江老滕头也开车来了，在其对面的鱼类区，架起一块二米长的鱼摊。卖水果载玉米的古田尤溪两县几辆农用车不甘示弱，粉墨登场。接着那些携筐挎篮，肩挑担子的男男女女从周边悄然跟进。大家不声不响，按类分区，忙着铺摊。转眼间，空荡荡的两边街道，摆满各式各色的物品。

早上八点过后，我跟随着赶墟的人群姗姗而至。站在墟场高处，放眼望去，三三两两人流，十分拥挤，来回涌动。吆喝声、叫卖声、喇叭声，响成一片。这边“正统柯洋羊肉，清香甘甜，假一罚十”，那边，一男子站在条椅子上，一手撂着一沓钞票，一手拿着几根玉米棒左右晃动，叫卖声声，确实吸引周围不少的人。九时整，一辆刚从外地来的小货车“吱嘎”一声停靠上街道左边，小喇叭不停播报“正宗土鸡土鸭”；有买快来，不买后悔。此时，蹲在旁边的一位卖鸭老人，嘴里抽着烟，一言不发。“鸭子怎卖？”一声问价，老人立马起来，上前靠近那青年人嘀咕几句。随后，老人伸手从鸭笼里捉出一头全番鸭，装入蛇皮袋，称斤过两，那买鸭青年掏出一张百元现钞，另加三十元零钞。双方结清完毕，那青年提着鸭袋骑车走了。一个小时后，又来了几拨男女，分别买走老人的九只鸭子。老人数数手中钞票，脸上乐滋滋，准备回家。我上前问着，老人毫不掩饰地说：“我的鸭子是散养的，膘壮结实，明眼人一看就知，品质好。”老人几句厚道之言，不禁使我触景生情。“是啊！今天墟日买东西的人多，看重的是品质，以质取人。”我想，以前只是听说城里人讲究绿色食品，想不到现在农村也提倡生态种养。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妇女是墟场的主角，买东西最会讲价。别看她们东瞧瞧，西看看，是在选择满意的物品。即使选中，也不会就买，装作似买非买，争取花最少的钱，能买到最中意的东西。晨练回家的镇区居民黄大妈站在一个服装区摊位前，一边细心挑选袜子，一边问袜子布料、产地、是否耐用，当挑选到一双中意的袜子时，又马上和摊主讲价，“十元钱六双袜子卖不卖？”摊主应付不过，只好勉强答应，比平时五双袜子十元钱多一双。这时的黄大妈像捡了大便宜，脸上笑眯眯地离开摊位。另一边的衣裤摊位，几个女士正跟商家讲价削价。一条西裤从五十元降到四十元，还欲罢不止，见商家说适可而止，女顾客只好让步，以每条西裤四十元底价成交。看着一来一回，我确实有点纳闷，现在大家生活富盈，墟日的买卖双方却为区区几块钱，甚至几毛钱，斤斤计较，各执一方。我问这几名妇女，“城里商超很多，为何舍近求远来乡下赶墟？”她们的回答很直接，“不是商超东西买不起，而是墟日更有性价比。”寥寥几语，道出买卖双方的一个“利”字，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反过来，墟日人多，需求旺盛，又会促进农产品流通，解决一部分农家“卖难”的问题。

一路走，一路逛。不知不觉来到蔬菜区，瓜果蔬菜在墟日里是当家花旦。那长着细嫩枝叶的芹菜，水灵灵地诱惑着人眼，带着露水的韭菜，一把把“蹲”在地上，让人挑选，青翠的小葱沾着芬芳的泥土，都是一大早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还有那一摊摊萝卜、白菜、辣椒、土豆……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过往客人，盼着被人多看几眼，挑上几斤，多买几两。

这些地道的农家蔬菜，大多是当地农民种植的。他们只要有人买，也不会太去计较价钱，反正是自己种得，任你挑选，不满意不算钱，只图早点脱手回家。听这些农户说，种菜赚钱不是很容易，墟日上街摆摊，早出晚归，一担菜卖上一二百元，原因在于价格偏低，有时大白菜每斤只有五六毛。墟日辛苦的还是这些看天吃饭的农民们，他们一年四季，风里吹，雨里淋，一茬接着一茬种，周而复始，自产自销，为的是薄利多销。

当今社会，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不尽相同。这些勤劳又“亲土”的菜农们，心系一亩三分地，靠自己的双手，辛勤耕耘，在平凡的劳动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养家维生，托起家庭一片天。既为市民提供生活的便利，又为社会创造商品价值，让人敬佩。

徘徊于喧哗的墟日之间，美食飘香，货品满目，让大家感受着墟日里暗暗流动着一股人间暖流。

这天早上出门，天空放晴，阳光灿烂。中午时刻，人流高峰，生意正忙。突然间，刮来一阵大风，来自闽侯县经营服装的刘女士遮阳棚掀了个跟斗。此时，刘女士孤身一人，力不从心。好在旁边几位同行的老板见状，放下手中的买卖，一起过来帮忙，横支条的、扶支架的、扎绳子的，大家七手八脚，很快重新扎好摊位棚架，让刘女士得以继续经营，避免摊铺风吹日晒。路人们看见，竖起大拇指，纷纷点赞。

俗话说：“同行相见，三分恨。”毕竟是同行，难免存在生意上有竞争。今天，看到的却是另一幕，一起摆摊的老板，是竞争对手更是朋友情谊。同行相见不脸红，患难之中见真情。在他们身上，我感受到这些小摊小贩们是有一种助人为乐的精神面貌和高尚的道德情操。相信在这人世间，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变得会更加美好。

墟日是生活。一天的细心观察，家乡的墟日，就像一扇窗，打开会看到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价廉物美的五彩商品、卖家的大方、买家的爽快还有那一张张朴素厚道的笑脸，谱写出一曲国泰民安、丰衣足食的新乐章。

这就是家乡百姓生活的真实写照，充满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

梅邑往事